第六十章 卖药
流萤攒了一板车的药材，要送到城里的药铺去卖。
朱岁朝得知此事后，瘸着一条腿都要赶着他的驴车，将她送下山不可。
流萤再三推拒，还是拗不过他的盛情，无奈之下，只好将药材全部搬到他的驴车上，搭着他的车下了山。
“朱大叔，多亏了你这驴车，我来回寺里方便多了。”
“流萤姑娘，你救了我的命，为你赶车是我分内之事，以后你下山，尽管来差遣我。”
朱岁朝憨厚地笑着，雪后的山路不好走，他便驱着驴车慢慢地往山下赶。
流萤双手扶着车板，问了他一声，“叔，下山后我们去哪里卖药材？”
“妙手堂。”
朱岁朝提起这个医馆，滔滔不绝地道：
“这坐堂的江大夫是老太医的徒弟，可有名了，几副药下去，立马药到病除，收钱还不贵，找他看病的穷苦人能从白天排到晚上，可他对药材却是极为挑剔。”
他顿了顿又道：“能被他看上眼的药材，给价奇高，我们先去他那里碰碰运气，实在不行，再去别家药铺便宜卖了。”
流萤：“叔，听你的。”
俩人驱车去到了妙手堂，远远地就看到一列队伍从街头排到了巷尾，排队的都是些穷苦老百姓，或佝偻着背或拄着拐杖，一个个看起来都病得不轻。
及至门口，又有一列排队的人群，或背着竹筐或挑着担子，一看就是卖药材的。
朱岁朝驾着驴车来到了队伍后面，默默地等着进门卖药材。
排队终于轮到了流萤。
她将大大小小十个竹筐全部搬到了医馆的空地上，如此阵仗，再加上那一身海青色僧衣，一下就引来了江淮的侧目。
他给前来看诊的大娘施了针后，朝着满地竹筐走了过去，提声问了流萤：
“这是你采的药材？”
“是贫尼所采。”
江淮拿起竹筐里的桦树茸看了看成色，又扫了一眼那个头匀称的白灵芝，目光落在了那一摞叠起来的云芝蘑上。
“别人上山，顶多采个三五筐药材下来，你怎么采了这么多？”
流萤单手执礼，诚然道：
“不瞒江大夫，贫尼在青莲寺修行，居住在半山腰，上山便捷，来回往返两趟便抵得上村民上山的路程，这是其一。”
“贫尼在山中跟禅音师太修习了本草古籍，知晓白灵芝生长于何树上，云芝蘑藏于腐朽的枯木里，进山有目标地找寻好过地毯上的搜刮，这是其二。”
“采山货讲究一个早字，先到先得，贫尼比别人进山早，搜寻快，拿到手的自是最好的药材。”
江淮吩咐学徒去给大娘拔针，对收药材的管事说：
“以后青莲寺送过来的药材，妙手堂全收。”
他看向流萤，一时觉得她大材小用了，“你占尽了天时地利，不该只采些寻常百姓都能采到的药材。”
流萤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江淮从药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《本草经集》，递到了她手里，“这书里详尽记述了各类珍稀花草的入药部位、归经功效、生长特性，边上还配了图。”
流萤接过那本书，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：
“江大夫想让我采什么药？”
“人参，高山柏，水母雪莲花等一切珍稀药材。”
江淮许久没见过这么聪敏的人了，识字就算了，还一点就通，不经对她寄予了厚望：
“单是找到一株奇珍异草，就抵得上这十筐药材，若是我账上拿不出这么多银子，可以用人头来抵。”
“江大夫这是何意？”
“救人一命，在我这里值百两银子。”
流萤狐疑地看着他，生怕他以后会赖账，不过想想他救助的都是些穷苦老百姓，手头紧些也在所难免。
“江大夫既是这么说了，那贫尼就用这一筐杨树桑黄，让江大夫治一条腿。”
她说完不待江淮答应，就朝外唤了一声，“朱大叔——，进来。”
江淮循声望去，就见一跛脚的老汉拄着半边拐杖，歪歪斜斜地走了进来。
他到底是低估了她的聪敏，一下就活学活用了起来。
“这筐杨树桑黄我收了，来人想看病，出门左转，到巷尾排队。”
流萤和朱岁朝老老实实地排到了队伍的末尾。
边上的人听到了他们的遭遇，一个个地争相说道：
“江大夫看诊向来如此，就是权贵来了也得在这里排队，他为人处世不讲人情，不会变通，才会被排挤到这偏僻旮旯里。”
“听说江大夫得罪了城里的大官，要不是老太医出面帮他求情，上面那些人早就处死他了。”
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，江大夫悬壶济世，救活了多少穷苦老百姓，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，不信你们都等着瞧。”
流萤正听得起劲，朱岁朝愧疚地朝她开了口：
“流萤姑娘，队伍这么长，排到我时天都快黑了，可别耽误了你回寺院。”
“这事不打紧，反正药材都卖出去了，闲着也是闲着，不如趁此机会，让江大夫好好地给你看一下腿。”
“我这左腿好得差不多了，没必要浪费时间，再给江大夫看诊。”
“朱大叔，你想听实话么？”
流萤紧紧地盯着他的那条腿道：“我看你拄着拐杖走路，比之前看起来更瘸了。”
这话不是危言耸听。
当江淮扯开朱岁朝的伤口，从血肉里取出一根寸长的软刺时，朱岁朝惊出了一身冷汗，万般庆幸听了流萤的话，排队等到了江大夫看诊。
“野猪的软毛刺，这伤口处理不彻底，流脓流血，得切开换药。”
流萤庆幸之余，再三交代道，“朱大叔，你这腿不能再走路了，得留在医馆诊治。”
江淮随即狮子大开口，“这样你得多送我一筐白灵芝。”
流萤不得不忍痛割爱，“那就有劳江大夫费心了。”
朱岁朝又欠了她一次恩情，无以回报地说：“流萤姑娘，我留在医馆，那你怎么办？”
“朱大叔，你安心在这里养伤，我驾着驴车回寺里，明日再下山来看你。”
流萤盘算好了，打着看望朱岁朝的名义，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驾着驴车出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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