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 地下赌坊(上)
“你站在这里作甚?”
沈淮序被风吹散了酒气,眉眼里戾气更盛。
流萤没想过他会出来,杂乱地理不出一丝头绪,只僵僵地回了话:“四少爷,该回府了。”
暗夜里风雪大作,絮絮雪花繁盛地缀满枝头。
沈淮序定定地看着她,直看到她眉睫上的雪化了,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
“还能不能动?”
“能动。”
流萤长袖里还拢着暖手抄,不方便动作,她恭请道:“四少爷赶紧上马车,当心淋雪受了寒,那就是奴婢的罪过了。”
“动一下手脚。”
沈淮序没听她的劝,执意地看向了她的四肢。
流萤僵在那里迟迟不敢动。
沈淮序上手抖了抖她的斗篷,又拍掉了她肩头上的雪,恨其不争地道:
“动不了?你还真给爷长脸了,怎么不冻死在这里算了。”
流萤惶恐地由着他拍掉胳膊上的雪,就在他的手触到暖手抄的一刻,她浑身僵冷,他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。
“袖子里藏着什么?”
“暖……手抄。”
流萤从棉衣袖里拿出了那个暖手抄,艰难地道:“四少爷,奴婢——”
她话没说完,那只宽厚的大掌便握住了她细腻的腕骨,一触即离,他酒醒了,人也就变得冷冷清清。
“诈我出来?你还真是鬼精得很,真要这么笨,冻死也活该。”
流萤看着他转身上了马车,不知这话是在抬举她,还是在嘲讽她。
深夜里回到杂院。
崔嬷嬷坐在床炕上等她,借着一盏昏浅的油灯,绣着永远也绣不完的针线活。
流萤闷头坐在床炕上,一坐一个不吱声。
崔嬷嬷看出了她的低落,放下手头的绣花框,柔声地问她:“你又在锦朝院受委屈了?”
流萤摇了摇头,将那枚碧玺镶宝石花簪拿在手里,珍而重之地看了又看。
“嬷嬷,这是四少爷让我代为保管的簪子。”
“这花簪一看就价值不菲。”
崔嬷嬷就事论事地说:“四少爷这么器重你,你还有什么闷闷不乐?”
“嬷嬷所言极是,求仁得仁,我应当知足常乐。”
流萤将花簪放进红绸锦盒,藏在了软枕之下,催了一声:“嬷嬷,是时候熄灯歇息了。”
崔嬷嬷拿走针线筐,吹熄了油灯,合衣躺在了床炕上。
破败的屋子里很快传来渐沉的呼吸声。
周遭万籁俱寂,流萤却躺在床炕上久不能寐。
为了赎身出府,她一次次地利用了沈淮序。
可他没有一次将她置于死地,嘴上说得歹毒,到了最后又总是不了了之。
但凡她在庆丰楼外站成了雪人,只要他不出来,她就可以继续“作恶”下去。
偏偏事与愿违,他碰上她手腕的指尖是凉的,而她的手却温和地散着暖意。
流萤一想到那双深眼转瞬变得冷冷清清,一口气便上不来也下不去,闷胀发酵,胸口一个劲地堵得慌。
不做妾室,不想出头,不去钻营,她就会活成下一个崔嬷嬷,一辈子困在这偏院旮旯里,磋磨地过完这无望的一生。
为了离开将军府,她别无他法,只能昧着良心地将坏事做下去。
流萤自从骗了沈淮序之后,近来不被他待见,一连五天地被打发去花房当差。
她从土窖里移出了那盆三色石楠花,不见花苞,没有抽芽,耗尽了大量心血后,还是没有催生出花来。
周大娘子双手拍打在膝盖上,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:
“催不出三色石楠花,回头四少爷问起来,我怎么向四少爷交代?屋里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十两金,这让我以后可怎么活?”
“四少爷让你何时交差?”
“没说。”
“这不就行了。”
流萤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从地上站了起来,一派坦然地道:
“大娘子,你好好地供着这株石楠,只要这花没死,催上个十年也不打紧,四少爷追究起来,顶多骂你无能,还能让你赔他十两金不成?”
周大娘子经她这么一指点,立时破涕为笑,握着她的手殷切地拍了拍:
“流萤,还是你机灵,难怪成为了锦朝院的红人,以后在四少爷面前,可别忘了帮大娘子多说好话。”
“大娘子,你这话可千万别往外面说。”
流萤抽了手道,“这要是传到四少爷耳里,少不得家法伺候,杖责你十个大板。”
她将一株灼灼艳丽的杜鹃抱在怀里,送去了锦朝院。
一进院门,就见凌宇指挥着车夫套马车。
她放下怀里的盆栽杜鹃,放眼望去没瞧见钟伯的身影,逮着凌宇就问道:
“老管家人呢?”
“出门置办年礼去了。”
“那账房的郑老先生呢?”
“到各大庄子对账去了,郑老年底忙得脚不沾地,哪还顾得上锦朝院的差事。”
流萤顿时心里没了底,“四少爷去哪儿?”
一向快言快语的凌宇,忽然就不作声了。
流萤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袖,他不说实话,她就绝不松手。
凌宇扛不住她咄咄逼人的架势,压着嗓子道:“地下赌坊。”
流萤心生无力地垂了手,问了他一声:
“你为何不想办法拦着?”
“我就一奴才,主子想干什么,哪是我能拦得了的。”
“上次的二十大板忘了?”
“没忘,为主子挨板子,那是奴才的本分。”
“这事可以告诉钟伯、郑老,甚至夫人……”
“流萤,一仆不侍二主,我只听四少爷的吩咐,永远不会背叛四少爷,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,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。”
凌宇说完继续忙活了起来。
流萤抱着那一大束杜鹃,不知是进是退地站在了边上。
马车备好,沈淮序穿了身鸦青色杭绸长袍走过来,抬脚便登上了马车。
流萤退让到一边,她在心里反复地告诫自己:做好自己的本分,莫要多管闲事,莫要多管闲事……
眼看着车夫准备妥当,即将驾马驶出门口。
不知是屡次上犯不被惩治给了她底气,还是不想看着他迷途不知返一度沉沦下去,她走到车帘旁,颤着声音道:
“凌宇,你出门带银子了吗?”
凌宇挑开车帘,愕然地往外看了一眼,“我没有银子。”
流萤攒紧了手心,稳持了声音道:“四少爷的金钗放在奴婢这里,奴婢可以换银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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