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请回府
最后郑老花了五百两银子，买下了两支金钗。
一支是金镶珠玉点翠簪，簪体镂空累丝，顶端錾刻了五朵灵芝，其上嵌了碧玺和珠玉，花心篆书了“寿”字，送给尤氏，寓意吉祥安康。
另一支是碧玺镶宝石花簪，翩翩蝴蝶立于碧玺花朵之上，嵌珠衔玉，点翠花萼，那薄如蝉翼的翅膀还会随风扇合，做工极其细腻精巧。
郑老还在心疼那花出去的银子。
沈淮序转眼就将那枚碧玺镶宝石花簪插到了流萤的发髻上，阔绰地道：
“这花簪，爷赏你了。”
“奴婢谢四少爷赏赐。”
流萤欠身朝他谢了礼，待他上了马车后，她拔下发上的簪子，宝贝地装进了红绸锦盒，而后藏匿进了袖袋里。
郑老笑眯眯地走上前来，低眼瞧着她的广袖道：
“流萤，你是不是和四少爷私下里串通好了，贪了府中的公银？”
“没有。”
流萤矢口否认道，“郑老要是眼红四少爷给奴婢的赏赐，大可将这支簪子拿回去。”
郑老连忙摆手，呵呵地笑了两声：
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，老夫就是担心你被这花花银子给收买了，忘了自己是哪里的人。”
“郑老不知道奴婢夹在中间多难做人，富贵险中求，这是奴婢应得的。”
流萤故作正色地继续道，“何况奴婢是锦朝院的丫鬟，对四少爷尽忠，就是对夫人尽忠，郑老莫要再拿这层关系说事了。”
郑老吃了个闷亏，再不敢多说她什么。
事后他和钟伯抱怨道：“流萤那丫头伶牙俐齿得很，那两片嘴跟刀子似的，咔咔两下就把人给说没了。”
“不然你去跟小四唱红脸，触了他的霉头后，还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去？”
钟伯当真是奇了怪了，“要不是有流萤在前面伺候着，你这差事能干得这么舒坦？不就一支花簪么，按我说，她就该领这个赏赐。”
“行行行，听你的，我这人就是算账算糊涂了，算出了小心眼。”
郑老感慨万千地道，“不过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，也就流萤约束得了小四。”
马车离了东市后并未打道回府，而是去了御街上的庆丰楼。
沈淮序不顾流萤的阻拦，上了三楼的雅座，和一群诗朋酒友聚在一起吃喝叙旧。
酒过三巡之后。
颜珩眯缝着那双迷离的醉眼，冲着沈淮序神秘地说道：
“年关将至，汴京城里来了许多走海运的客商，那里的香料、琉璃和宝石都是抢手货，他们聚在地下赌坊里豪掷千金，岁聿，你要不要去赌一把？”
沈淮序稍稍抬了眼，许是微醺的醉意使然，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茫茫然。
“赌什么？”
“老规矩，推牌九。”
颜珩这话一出，边上醉倒的公子哥全都爬将起身，一个个地争着拱火道：
“整个地下赌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，四爷推牌九的技艺炉火纯青，只要四爷上了牌桌，就没有赢不了的赌局！”
“那些客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，沈四在赌坊里赢回来的稀世珍宝数不胜数，敢和沈四叫板上牌桌，他们也不怕输个倾家荡产，哈哈哈。”
“四哥，就你这手气上了牌桌，那不得来个开门红？许久没去地下赌坊了，你就带我们过去开开眼界，目睹下赌神的风采如何？”
沈淮序被一句句奉承话哄得心思飘忽了起来，他醉是醉，但脑子还很拎得清。
“你们一个个地哄我去赌坊，是想看我大杀四方，还是想趁机顺走战利品？”
“岁聿，大伙儿去一趟地下赌坊不容易，怎么能空手而归，不沾沾你的喜气？”
颜珩一呼百应，周围的公子哥全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一个劲地起哄叫好。
沈淮序扯了扯嘴，流痞地笑了，“三日后去地下赌坊。”
又是一轮推杯换盏，不胜酒力的公子哥纷纷倒在了鸡翅木梅花圆桌上。
颜珩推开半扇直棂窗，吹着街上灌入的烈烈北风，恍惚间醒了醒神。
“呦——，我还以为是哪位可人站在庆丰楼门口，身披白雪地站成了望夫石。”
他刻意地停了下来，狭长的眼尾向上挑起，含笑地看向了角落里的沈淮序，拉长了语调道：
“原来是流萤呐。”
沈淮序游走的思绪全被这话扯了回来，而后感受到了北风灌进来的森森寒意。
颜珩站在窗前，犹在叨叨地念个不停：
“这娇俏的可人，往风雪里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，周身都快裹成雪人了，换我是她的主子，一万个心疼不舍，哪有这般糟践美人的！”
“莹莹站了这么久，定是晚饭都没吃，想想主子坐在楼上雅间吃香的喝辣的，她孤零零地站在风雪里忍饥挨饿，换作是我，我都想不开。”
“暴风雪越下越大了，莹莹站在那里一动未动，莫不是手脚僵住了，将自个儿冻成了冰雕？那还了得，为了个混不吝的主子，哪能赔上自个儿的小命？”
沈淮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只一眼扫过去，颜珩就将半开的直棂窗甩关了上去。
颜珩被那森冷的目光盯得一身酒气都散了：
“岁聿，我酒后胡言，你听听便罢了，莫要当真。”
沈淮序推开厢房门，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。
流萤远没有颜珩说的那般惨。
她目送沈淮序进了庆丰楼后，转身就去找了老管家商议对策。
钟伯见他死性不改，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：
“烂泥扶不上墙，等他醉得一塌糊涂后，老夫就将他扛出来，丢进马车带回去。”
“老管家，那也不能以下犯上，回头追究起来……”
“依你的意思？”
“先礼后兵，实在是请不动人了，你再将他打晕了带走也不迟。”
流萤披上郑老新买的棉缎斗篷，穿上棉靴子，拢着暖手抄地站在雪地里，大有主子不出来，她就绝不离开的架势，摆足了姿态“请”主子回府。
沈淮序跨出庆丰楼的门槛，抬眼就见了那裹着一身莹莹白雪的人。
眉睫沾雪，朱唇抿白，清素的小脸僵冷成白瓷，被冻住的神情更是脆弱得一击就碎。
他稳步走过去，恰恰见她惊起一眼地朝他看了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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