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讨好
沈淮序一怒之下,操起茶碗砸向了角落里的釉里红缠枝莲花梅瓶。
碎瓷声惊动了院里的老管家钟伯,他匆匆赶来一探究竟,就见流萤提着一畚箕的碎瓷片出门,他伸手拦住了人道:
“四少爷为何发火?”
“薛老太医给他开了个补肾壮阳的中药,他知晓内情后,一时接受不了。”
“这下坏了。”
钟伯猛地一打手,懊悔连连地说:“谁说那中药是补肾壮阳的?”
流萤见他变了脸,不敢认地道:“薛……老太医——”
“胡说!”
钟伯怒气腾腾地骂道:
“薛老太医多精明一老头儿,他怎么会不懂得明哲保身?就算给他十个熊心豹子胆,他也不敢当着四少爷的面,说那汤药是滋补肾阳的。”
他一双老眼深深地看着流萤,动之以情地说:
“是谁在四少爷面前胡说八道,你悄悄地说与我听。”
“那丫鬟也是被逼无奈,不小心说漏了嘴,老管家,你就饶了她这回可好?”
流萤苍白无力地为自己求了情。
钟伯在府邸掌管了几十年的内务事,人情练达,那双老眼更是洞若观火,她一道虚浮的眼神,他就料定这事是她说漏了嘴。
“跟我过来。”
流萤做贼心虚地跟他去往了偏房,而后从他手里,接过了一个剔红嵌玉云福长方匣,不解地问着:
“老管家,这是什么?”
“打开看看。”
流萤掀开顶盖,见里面放着一沓画像,她展开宣纸细细地瞧着,发现画上的美人,有几位是在赏花宴上见过的世家贵女。
“这是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四少夫人的候选画像。”
钟伯负手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,“但凡四少爷看上眼,夫人便会和世家联络感情,想方设法地促成这门亲事。”
他捻着花白的长须,压低了老嗓道:“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夫人才让薛老太医在四少爷的汤药里,加了几味补肾壮阳的药材。”
流萤猝然红了耳,脑子一下就麻了,她没见识地问起:
“四少爷……的身子没毛病?”
“他这个年纪了还不想娶妻,那就是有毛病。”
钟伯理直气壮地道:“夫人这么做,就是料到他看到那些画像后会冷淡至极,这才不得已而为之,为的就是让他亢奋起来。”
流萤撑不住地红了脸,如此秘辛,她还是少知道的为好。
她将画像归整地放进了长方匣里,屈膝行礼道:
“老管家,奴婢在花房里还有差事,先行退下了。”
“回来!”
钟伯踱步走到了她的跟前,凶了她道:
“花房的差事再大,哪里比得上四少爷的亲事来得要紧?别以为老夫不知道,是你说漏了嘴,四少爷才知晓那是滋补肾阳的汤药!你闯出来的祸事不收拾,谁帮你收拾?”
流萤百口莫辩地站在那里,被他狠狠地唾骂了一顿。
“其实这事也好办。”
钟伯先是狠狠地敲打了她一番,将人驯服得听话了,再娓娓道来地给她支招儿。
他斜了一眼那个剔红嵌玉长方匣,以过来人的辈分提点了她道:
“你将这些世家贵女的画像拿去给四少爷甄选,要是选上了,谁还会在意你说漏嘴的过错?”
“老管家,四少爷就是冲着奴婢发威,才砸了那个釉里红缠枝莲花梅瓶。”
流萤苦苦地丧着一张脸说,“您就是派谁去给四少爷看画像,都比派我去火上浇油为好。”
钟伯端出了老派的架势,双手一摊,继而猛地一打手,撂了担子说:
“你闯出来的祸事,你都不肯去收拾,谁能帮你收拾?”
“况且上次在楚湘馆,你降服四少爷的本事有目共睹,这次也不例外,老夫信你。”
他负手于身后,捻着花白的长须,踱步走了半圈,到了门口,转眼便溜出了偏房,而后再也没回来。
流萤看着装满画像的长方匣,只觉得千钧大山压在了肩头,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。
她有万般借口去逃脱这个差事,唯有一点,她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。
那就是四少爷娶妻。
若真能促成这门亲事,她就可以和崔嬷嬷赎身出府了。
落日熔金,余晖映照在残雪上,泛出淡淡的冷意。
流萤怀抱着长方匣,斗胆地进了东厢房。
沈淮序半倚在卧榻上,手持一盏热茶对窗品茗,静室里燃着一炉幽香,清新无浊,缕缕地散出白烟。
偏就是那张清隽的脸依旧是铁青的。
落英随伺在左右,至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。
流萤在边角站了良久,见他没反应,这才悄悄地移步到窗棂下,试探着朝他靠近。
沈淮序闻到了冷空气里沾染了丝丝缕缕的花香。
这气味很独特,他有且仅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这个味儿。
时而芬芳馥郁,时而甜腻沁脾,或浓烈或清幽或冷冽,万千变幻里,都离不开她身上的那股气息。
沈淮序朝外看去一眼,见到流萤后,他便觉得这一室焚香都染上了浊垢。
未及轰人,就见她窜过来给他锤起了双腿,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。
“你哪来的,滚回哪里去。”
“薛老太医临走之前交代过奴婢,四少爷在床榻上歇了三日,下肢经脉瘀阻,需徐徐地揉之按之,活血通络后,方才有助于腿脚的复原。”
“你还敢提薛老太医?”
沈淮序起了双腿就要往外踹开一脚,不曾想被流萤抢先一步抱住了大腿死不撒手。
“四少爷息怒,奴婢适才揉通了腿脚的经脉,这时候万万不可收手。”
流萤与其被他一脚踹开,还不如抱紧他的腿脚垂死挣扎,兴许还有一线生机。
总归她是夫人的心腹。
办好了夫人的差事,就算得罪了沈淮序,她也有夫人这座靠山可以倚仗。
沈淮序靠回了身后的卧榻上,目光清幽地看着她:
“松手——”
流萤不容抗拒地收了手,浑身颤了颤,她一度骇得呼吸都止住了。
臆想中一脚踹在胸膛的疼痛没有传来。
她迟迟地没有被踹飞出去,于是试着伸出手,在他的腿脚经脉上捶打了起来。
落英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,酸涩地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嫉羡。
她近身伺候了四少爷十年,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宽和地待过一个人。
被沈淮序斜着瞥了一眼,落英很有眼色地退出了厢房,继而轻轻地将门扇合拢关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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