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醉酒不醒
沈淮序回到府邸后,尤氏已经歇息了,他侥幸地逃过一劫。
一夜无事。
流萤却躺在床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
她猜不透沈淮序的心思,更想不出有何办法,可以让夫人饶了他这次的大逆不道。
最后扛不住睡意,方才昏浅地睡了过去。
梦里几经沉浮。
混沌里全是沈淮序将新老旧账加诸于她身上的酷刑,掌嘴鞭笞夹手指打板子,各种刑罚轮番上阵,她在百般求饶中惊醒了过来,骇出了一身大汗。
天色将明,流萤早早地下了床,洗漱干净后便赶到了锦朝院里当差。
她进到院里,见丫鬟们往来奔波,张嬷嬷更是从府外请来了薛老太医,一路领着将人请进了厢房。
流萤跟在后面进了屋,隔着一道缎子帘,见沈淮序羸弱地躺在床榻上,整个人一动未动。
薛老太医坐在圆凳上,拿过沈淮序的手腕细细地给他把着脉。
而后又在他的头颈上扎了针,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他醒来,只好无奈地取针作罢。
尤氏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厢房,见到薛老太医,她疾步迎了上去:
“太医,我儿的身子如何?”
薛老太医起身,拱手见礼道:“回夫人,沈小将军的身子无甚大碍,只是宿醉未醒而已,老夫拟了个醒酒方,沈小将军按需服用,不日便可醒来。”
尤氏不安地问起,“那他何时可以醒过来?”
薛老太医把脉并未探出有何异常,奈何针刺下去没反应,他捋了捋长须,慎重道:
“大多数人醉酒后一日便可醒来,可老夫也见过三日未醒的,沈小将军这状况更偏向于后者。”
尤氏本就担忧的脸色越发地沉凝起来。
薛老太医好言劝诫着:“夫人莫要忧心,沈小将军纵情伤怀,酗酒伤脾,正好借此机会,可以歇下来好好地调养身子。”
尤氏只好叹息道,“太医所言甚是。”
流萤站在边上随身伺候,见尤氏守在沈淮序床边好一阵长吁短叹,她忽然领悟了这番宿醉未醒的深意。
他分明就是装的,借此逃脱夫人的惩治。
等到尤氏走后,她寻了个借口去了趟后厨。
厨娘们正在灶台前忙着备午膳。
流萤将几枚铜板硬塞到厨娘手里,好话说尽后,这才跟厨娘要了一碗混沌面。
她用食盒盛着馄饨面,小心地藏在换洗的长衫里,在中午轮值时捧着衣裳进了东厢房。
午后雪霁初晴,枝头残雪被冷风扫落了一地。
水杏和落英去了隔间小憩,厢房里只剩了她一个人。
流萤掩上门扇,悄然无声地走到紫檀架子床前,将食盒放到了案几上,而后掀开顶盖,散出丝丝缕缕的诱人鲜香。
“四少爷,馄饨面放在茶案上,奴婢先行退下了。”
她起身朝外走去,推开木雕红门将将迈出去一脚,就被一道低喝声喊了回去:
“过来,伺候本少爷洗漱。”
沈淮序从床榻下来,直往净室里去了。
流萤掩门跟了上去。
她之前跟在水杏后面伺候过他的起居,端盆递水、奉热巾接皂荚样样做得有条不紊,就连他坐在古沉花梨木圆桌前,她都抢先一步地将碗筷摆放齐整了。
“就这——?”
沈淮序看着那碗馄饨面,不善地挑起了眉宇,“你就用这玩意打发本少爷?”
“奴婢能付得起的,就这八文钱一碗的馄饨面。”
流萤如实地回了话道:“四少爷要吃别的美味珍馐,那就是另外的银钱了。”
“府里是少你赏赐了,还是没发你月钱?”
“奴婢来到锦朝院后,从没领过院里的赏银。”
流萤低敛了眉目,看似恭顺,实则一身的犟骨:
“府里每月发给奴婢一吊钱,就在昨日,夫人责罚锦朝院,这一吊钱的月例还给罚没了。”
沈淮序听了这话,心气相当地不顺。
“你去找凌宇支二两银子,就用在这三天的饭食上。”
“四少爷怕是不知,凌宇被杖责二十大板后,如今还歇在下人房里不能动弹,院里的管事、小厮、门吏和马夫也一并受了责罚,全都不在院里候差。”
“锦朝院里如今是何人当差?”
“老管家钟伯,以及庄里隐退的一众老管事。”
流萤缓了声说,“四少爷要往外拿银子,得支会账房的郑老先生才行。”
被断了人手又被断了银子的沈淮序,突然变得很深默。
流萤眼看着碗里的馄饨凉了,银丝面也坨了,声音细碎地道:
“四少爷不喜这碗馄饨面,奴婢这就给您撤下去。”
“放着。”
沈淮序在她双手触及珠光青瓷碗时,喝退了她道:“我吃不吃面,这事由得了你作主?”
他拿起桌上的筷子,姿态矜贵地吃起了那碗馄饨面。
流萤默然地退到了边上站着。
一直等到他放了筷,她才动手收拾了青瓷碗,轻轻地叠放在食盒里。
“别整天就知道惦记着你那三瓜两枣,将目光放长远些。”
沈淮序斜倚在卧榻上,卷了一本舆图志在看,浑身散出一股松懒的劲儿,点拨了她道:
“将本少爷伺候好了,以后会少了你赏银?”
“四少爷……那奴婢就将这八文钱记在你账上了。”流萤一脸小家子气地道。
沈淮序放下了手里的舆图志,攒紧了目光看她,眼里燃着幽幽未明的火。
末了,他极轻极浅地数落了她一声:“不识抬举。”
流萤就跟聋了似的,佯作什么也没听到,提起食盒走到他跟前,恭谨地道:
“四少爷,奴婢要去花房换值,先行退下了。”
“晚膳呢?”
“奴婢花了二十文钱,跟厨娘订了一碗东坡肉,米饭管够。”
流萤见他动了怒,低声辩解着,“想着四少爷还要在床榻歇上两日,奴婢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银子,以免走漏了风声,坏了四少爷的大事,是以只能委屈四少爷将就着用膳了。”
沈淮序什么也没说,任由她就这么走了。
他看了两页书,蓦然合上那本舆图志,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。
八文钱的馄饨面吃了,竟让他觉得二十文的东坡肉尚可接受。
他向来自诩清贵,衣食住行上更是极尽奢华讲究,对丫鬟亦是百般挑剔,怎么就容得下她如此怠慢于自己?
好一个扮猪吃老虎。
沈淮序到底是小瞧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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