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杖责下人

沈淮序出了将军府，去了颜珩位于汴京的西郊府邸。

他和一群纨绔子弟饮酒作乐，一度喝到不省人事，被颜珩搀扶着送到了别院小憩。

颜珩掩门离开后，沈淮序就从床上醒了过来。

他看了眼周遭漆黑的夜色，确认无人后，打开床板，进入下面的暗道，沿着长长的甬道来到了一间密室，微火星芒里，早有黑衣人等候在那里多时。

“三哥在朝堂上参了温丞相私养府兵，皇上怎么说？”

“皇上动了雷霆之怒，诏令大理寺彻查此事。”

黑衣人冷眸沉沉地看着他道，“你把温闫打了个半死，还把底牌给掀了，你是真地不怕死，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。”

沈淮序面上不为所动，“我的半边身子都埋进了土里，能拉一个垫底是一个。”

黑衣人默然半晌后，方才说道，“你有退路。”

沈淮序只当没听见这句话，转而问起：“皇上的身子如何？”

“太医探过龙脉后，一律对外说是龙体安康，实则大限将至。”

“殷王那边有没有察觉到异常？”

“或迟或晚，这事总归瞒不了多久。”

“皇上……还有多少时日？”

“不足三个月。”

密室里深不见光，只壁上燃着一个火把，映照出室内鬼魅的暗影。

“大理寺清查府兵的这段时日，温丞相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
黑衣人直言：“阖府上下的性命全都倚仗在你的身上，借着这次机会，你要早早地做好准备。”

“三个月——”

沈淮序沉吟着：“皇上留给我的时间足矣。”

大局已定，他在命定的时局里无力改变什么，也不能改变什么，打探完所有事后，起步离开了密室。

黑衣人蓦然喊住了他，“岁聿，主子不管你将来身处何种险境，都望你万般保全自己。”

“天命难违。”

沈淮序扔下这句话，头也不回地走了：“你我总得活一个出去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，不要再来找我。”

大理寺清查温家私养府兵一案，一并把庆丰楼斗殴一事给审了。

沈淮序被停了军中庶务，还时不时地被传唤到大理寺问讯。

他终日得闲，越发地流连于歌楼红馆。

起初还以醉酒为由留宿在世家府上，后来越发地放肆，睡到了歌楼红馆里也毫无顾忌。

流萤接连三日都未曾在锦朝院里当差。

她在花房里修剪梨木，就听周大娘子火急火燎地冲进门里唤道：

“流萤，你快去前堂集合，夫人要训斥锦朝院的下人，再不动身，去晚了就得挨板子！”

“夫人为何要训斥锦朝院的下人？”

流萤放下剪子，不解地问出声。

周大娘子还指着她帮忙催出石楠花，眼下这时候，可不得使劲地讨好她：

“夫人托媒婆上国公府问亲，被陈国公夫人一口回绝，媒婆再三追问下，陈国公夫人这才松口说了句：要问就回去问你家四少爷。”

“夫人令张嬷嬷去查清楚这件事，这才知晓赏花宴那日，四少爷曾在私下里见过嫡小姐，而四少爷接连两夜留宿在楚湘馆，小厮和丫鬟全都瞒着不报，这还了得！”

流萤将剪子递给周大娘子，抬脚就往前堂赶去，“怪不得夫人要发威，大娘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她匆匆赶到那里时，院里早已跪了一地的人，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，默默地跪了下去。

尤氏在张嬷嬷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走进前堂，在楠木交椅上落了座，她开口就问了凌宇：

“岁聿人在哪里？”

凌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，“回夫人，四……四少爷在楚湘馆。”

尤氏至始至终没把他放在眼里，“他私会陈国公嫡小姐一事，你可知情？”

凌宇哆嗦得说话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：

“夫人饶命，四少爷交代小的绝不可对外说出去一个字，是以小的才对夫人有所隐瞒。”

尤氏朝张嬷嬷递了道凶厉的眼神。

张嬷嬷往前一步，狞着那张老脸，对着跪在院子里的下人们喊话道，“凌宇杖责二十，就地行罚。”

老管家钟伯一抬手，就有老奴压了凌宇上前，强硬地将他按在了长方凳上，绑缚手脚后，老奴扬起长板，“梆梆梆”地就朝他的臀上打了下来。

是真打。

流萤跪在地上，听着那皮开肉绽的声响，听着凌宇的嘶喊一声声地弱下去，她本能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。

不止凌宇遭殃，就连沈淮序跟前伺候的五个小厮，也全都被杖责了二十大板。

五个小厮昏死了过去，血淋淋地被老奴抬了下去。

随后受罚的是锦朝院的马夫、门吏、管事和家丁，一律被杖责了十个大板。

张嬷嬷近来在汀兰苑当差，自认失职，疏于管教锦朝院里的丫鬟，自请罚俸三月，余下丫鬟罚俸一月，以示惩戒。

尤氏最后叫了管家上前问话，“张嬷嬷说，你去楚湘馆请过岁聿回门？”

管家谨言道：“回夫人，是有那么一回事。”

“为何没将人带回来？”

“四少爷醉得不轻，没认出老奴几个，这才没跟着老奴回来。”

尤氏再压不住心头窜起的那股邪火，狞厉地痛斥道：

“他醉了，你就不会将他绑回府上，还过去请他做甚？”

管家默默地扛住了这顿骂。

事实上几个管事趁着沈淮序醉酒，借机绑了他的手脚要将他带回来。

奈何一个个地都不是他的对手，闹到最后，不但被他狠狠地削了一顿，还被他轰出了楚湘馆。

管家不能当着尤氏的面将这件事说出来，四少爷醉卧楚湘馆已经够荒唐了，不能再让这事再恶化下去。

院里的下人垂着头，全都噤若寒蝉，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。

流萤跪地向前，行到最前端，她稳持了声音道：

“夫人，奴婢想去楚湘馆将四少爷请回来。”

她要为自己，也要为崔嬷嬷求得一条生路。

尤氏看着流萤卑微地跪在地上，想起了庆丰楼上她的机警伶俐，应允地点了头：

“钟伯，烦请你带着府里的那些老管事，与流萤去一趟楚湘馆，将那孽障给我带回来！”

钟伯领命道：“夫人，老奴一定不辱使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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