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是你的错

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鸣，江禾的抽泣声，像钝刀般一下下割着陈轩的神经。

他保持着搂抱的姿势，右手轻抚她的后背，左手却已经摸出手机。拨通了王浩的号码。

“顶层会议室，立刻。”

陈轩的声音压得极低，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

挂断电话后，他稍稍拉开与江禾的距离，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。

江禾的眼睛红肿得厉害，睫毛膏晕染成一片黑色阴影，让她看起来像个破碎的瓷娃娃。

“看着我，”陈轩捧起她的脸，“呼吸，深呼吸。”

江禾的胸口剧烈起伏，嘴唇颤抖着：“她…她真的…”

“嘘。”陈轩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，“现在听我说，我需要你冷静下来。

王浩马上到，你得配合我们处理这件事。”

窗外传来警笛声，由远及近。

陈轩眉头一皱，快步走到窗边向下望去。

大厦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，保安正在拉警戒线。

林晓晓的身体被一块白布盖着，只露出一只苍白的手，手腕上还戴着江禾前不久送她的生日礼物，那条银色的细链子。

陈轩猛地拉上窗帘，转身时发现江禾正盯着自己刚才站的位置，眼神空洞。

“江禾！”他提高音量，“看着我。”

江禾机械地转过头，瞳孔却无法聚焦。

陈轩咬了咬牙，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冰水，然后毫不犹豫地泼在江禾脸上。

“啊！”江禾惊叫一声，终于回过神来。

她茫然地抹了把脸，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衬衫上。

“对不起，”陈轩从西装内袋掏出手帕递给她，“但我们没时间了。”
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王浩推门而入，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。

“陈总，楼下已经——”

“我知道。”陈轩打断他，“第一，联系安保部调取监控，把今天所有拍到林晓晓的片段全部删除。

第二，通知公关部准备声明，就说一名员工因长期抑郁症发作不幸坠楼。第三，”

他顿了顿，才继续道：

“查清楚林晓晓最近三个月的所有通讯记录，特别是她死前联系过谁。”

王浩迅速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，手指飞快滑动：

“媒体那边已经有记者到场，要不要安排…”

“告诉他们这是私人悲剧，公司正在配合警方调查，暂时不接受采访。”

陈轩揉了揉太阳穴，有些头疼的道：

“还有，联系林晓晓的直系亲属，以公司名义提供抚恤金，金额翻倍。”

江禾突然站起来，椅子在地毯上划出沉闷的声响：

“她…她没有亲人了。”

王浩这才注意到江禾的存在，目光在她凌乱的头发和湿透的衣领上停留了一秒，然后礼貌地移开：“江总监。”

“去办吧。”陈轩对王浩使了个眼色，“十分钟后我要看到初步方案。”

王浩点头离开，轻轻带上了门。

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，只有江禾压抑的啜泣声。

陈轩走到她身边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伸手搭在她肩上：

“你得去换件衣服。”

江禾抬起头，泪水冲掉了她精致的妆容，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：

“为什么…为什么要这样…”

“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。”陈轩的声音放柔了些，“警方很快就会上来问话，你需要整理好自己。”

“我做不到…”江禾摇头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，“她就在我面前跳下去了…我本来可以拉住她的…”

陈轩突然蹲下身，与她平视：“听我说，林晓晓的死不是你的错。

她早就计划好了今天的一切，包括那个耳机，包括跳楼。

这不是冲动行为，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。”

江禾的瞳孔微微收缩：“你是说…”

“她故意选择在审计组面前揭露一切，就是要让事情无法收场。”陈轩的声音低沉而冷静，“而且我怀疑她背后还有人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陈轩站起身，走到长桌旁捡起林晓晓扔掉的工牌：“一个刚入职一年的普通员工，怎么可能获取到那么多机密信息？包括那些被处理过的监控录像？”

江禾的呼吸渐渐平稳，思维开始运转：“你的意思是…公司里有内鬼？”

“可能性很大。”陈轩将工牌放进口袋，“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眼前的危机。

警方问话时，你只需要说，是林晓晓情绪突然失控，具体原因不明。

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要提。”

江禾咬了咬下唇：“可是林然的事…”

“已经过去了。”陈轩打断她，“现场没有证据…”

他没有说完，但意思很明显。

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，王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：

“陈总，警方到了。”

陈轩深吸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领带：

“让他们稍等，江总监需要整理一下。”

他转向江禾，从会议室的储物柜里，拿出一件备用西装外套递给她：

“穿上这个，遮住衬衫上的水渍。”

江禾机械地接过外套穿上，陈轩的尺码对她来说大了不止一号，袖子垂下来盖住了她的半个手掌。

她突然想起林晓晓刚入职时，也常常这样，穿着不合身的职业装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。

“口红。”陈轩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未拆封的递给她，“脸色太苍白了。”

江禾接过口红，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。

陈轩叹了口气，拿回口红，亲自为她涂抹。

他的动作意外地轻柔，指腹偶尔擦过她的唇瓣，带来一丝温度。

“好了。”他后退一步审视自己的作品，“记住我说的话，只回答必要的问题。”

江禾点点头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：

“陈轩…如果…如果事情败露…”

“不会的。”陈轩反握住她的手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，“我保证。”
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，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，身后跟着面色紧张的王浩。

“陈先生？”年长一些的警官出示了证件，“关于贵公司员工坠楼事件，有几个问题需要向您和在场人员了解。”

陈轩脸上立刻挂上得体的悲伤表情：“当然，我们一定全力配合。”

接下来的问话，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。

江禾按照陈轩的指示，简短回答了警方的提问，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。

陈轩则表现得像一位痛心疾首的领导，不时表达出，对员工心理健康的关切，和对这场“意外”的震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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