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长嫂与饿狼①⑥
火光冲天。
焦糊味混杂着墨水的气味刺鼻呛人。
林渺看着那盆火，看着那些属于“陆修明”的遗物一点点化为灰烬。
那烧掉的不是衣服，不是日记，是她最后的希望，是她幻想中那个或许有一天会回来、把她从这个疯子手里解救出去的“正牌丈夫”。
现在，他被挫骨扬灰了，连一丝念想都没留下。
“……不……”
林渺伸出手，似乎想去抓住什么，但眼前只有跳动的火焰和陆修言那张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脸。
天旋地转，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，黑暗如潮水般涌来。
眼前一黑，林渺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“渺渺！”身后传来陆修言惊慌失措的吼声，那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。
……
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，窗外阳光正好，鸟叫声清脆。
林渺躺在卧室那张雕花的拔步床上，身上盖着柔软的蚕丝被。
房间里很安静，没有火盆、没有焦糊味，只有一股淡淡的安神香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但脖子上那串黄铜钥匙，提醒着她昨夜那场噩梦的真实。
“夫人，您醒了？”
贴身丫鬟春杏端着药碗走进来，眼眶红红的：“您可算醒了。您都不知道，昨晚您晕过去可把大少爷吓坏了，连夜把刘医生从被窝里薅了过来，守了您一整夜。”
“他呢？”林渺坐起身，声音有些哑。
“大少爷刚去前院了。”春杏把药递过来，“刘医生说您是急火攻心加上身子骨弱，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，让您好生将养着。”
林渺看着那碗药，没有接。
“我不喝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
“拿走。”
林渺别过头看着窗外，哀莫大于心死。
她不想再挣扎了，既然逃不掉，那就烂在这里吧。
她不吃饭、不喝水、也不说话，就那么睁着眼，像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。
丫鬟们进进出出，端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端走。
到了晚上，陆修言回来了。
他推开门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：林渺背对着门蜷缩在床上，一动不动，像一只濒死的蝴蝶收拢了翅膀，拒绝再看这个肮脏的世界。
“都出去。”陆修言的声音很冷。
丫鬟们如蒙大赦，退了出去。“咔哒”一声，门被反锁。
脚步声近了。
“还在闹脾气？”陆修言在床边坐下，林渺没理他，“不吃饭，是想死吗？”
林渺依旧没理他。
陆修言沉默了片刻，然后站起身。
“也好。”
他打开衣帽间的门，那里面挂着林渺所有的衣服，大多是她从娘家带来的，月白色、米色、淡青色，素净、雅致，带着书香门第的清冷。
片刻后，他拿着一把锃亮裁缝用的大剪刀。
林渺听到了声音，终于有了反应，缓缓转过头：“你要干什么？”
陆修言没有回答。
他走到衣架前，取下了那件林渺最喜欢的旗袍，那是她母亲在她出嫁前亲手为她缝制的。
“这件衣服……”陆修言拎着那件旗袍对着光，“……太素了，像奔丧穿的。我不喜欢。”
他看着林渺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。说完，他举起剪刀。
“咔嚓——”
一声清脆的裂帛声。剪刀从旗袍的下摆一路向上，精致的盘扣被剪断，细腻的苏绣被撕裂。
“不要！”林渺猛地坐起身想要冲过去，“陆修言！你住手！”
但她刚下床就被陆修言一只手按住了肩膀，重新推回床上。
“看着。”他命令道。
“咔嚓”、“咔嚓”，剪刀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像是一场残忍的凌迟。
那件承载了林渺所有少女时代美好回忆的旗袍，在她眼前一寸一寸变成了碎片，像纷飞的蝴蝶最后散落一地。
“你……”林渺看着地上的碎布，眼泪涌了出来，“你真是疯了……”
“谢谢夸奖。”
陆修言扔掉剪刀，从衣帽间里拿出另一件旗袍——海棠红，真丝的料子在灯光下像流动的晚霞，领口很高，盘扣精致，但腰身收得极紧，下摆的开衩也高得惊人。
那是……舞厅里那些交际花才穿的样式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林渺看着那件衣服眼皮直跳。
“换衣服。”陆修言把那件红色的旗袍扔在床上，“穿上。”
“我不穿！”林渺尖叫，“那是姨太太们才穿的颜色！我不要！”
在林家，只有妾室才会穿这样扎眼、这样轻浮的颜色。
“姨太太？”陆修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“林渺，你搞清楚。”
他俯下身，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：“现在，你是我的女人。不是陆修明的，也不是什么狗屁大少奶奶。”
“你是我的，我让你穿什么，你就得穿什么。”
“我不！”林渺偏过头，倔强地抵抗。
“是吗？”
陆修言松开手。他没有再强迫，只是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衬衫的袖扣，一颗，两颗。
“既然你不自己穿……”他看着林渺，眼神变得危险而滚烫，“那我就，帮你穿。”
“你敢！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陆修言扯掉领带，一步步逼近。
“陆修言！”林渺被他眼里的疯狂吓到了，不住地往后缩，“你别过来！”
“晚了。”
陆修言一把抓住她的脚踝，将她从床角拖了出来。
“啊——！”
“撕拉——”睡袍的系带被扯断。
“放开我！你这个疯子！”
“闭嘴！”
……
一番天翻地覆的挣扎后，林渺被强行换上了那件海棠红的旗袍。
她被陆修言按在梳妆台前。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刺目的红，衬得皮肤雪白、嘴唇殷红，像一朵被血浸泡过、开到荼蘼的玫瑰。
妖冶、颓靡，带着一股子被摧残后的破碎感。
那不再是林家那个清冷孤傲的大小姐，像是一个……被豢养的金丝雀。
陆修言站在她身后，双手按着她的肩膀。
他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，一个穿着黑衬衫，一个穿着红旗袍。
黑与红。
罪恶与鲜血。
多般配。
“你看。”他低下头，在她耳边轻语，“多好看，比那件奔丧的白衣服好看多了。”
林渺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，眼泪无声地滑落。
“以后。”
陆修言从身后抱住她，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。
“你的一切，都是新的。”
“你的衣服是我买的。
“你的首饰是我挑的。”
“你的名字是我叫的。”
他抬起头，看着镜子里林渺那双绝望的眼睛，用一种宣判的语气，一字一顿：
“都是……我给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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