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长嫂与饿狼①⑤

第二天。

别院的书房里，摆了一个铜盆。

炭火烧得很旺，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，在昏暗的房间里噼啪作响。

林渺很是好奇，为什么要在书房里摆一个碳盆，但也顾不得那些。她快步站在书桌旁，手里紧紧攥着电话听筒。

那是屋里唯一能通向外界的线。

“喂？接线员？我要接报社……我要找苏婉卿……”

听筒里只有在那死一样的忙音。
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

“别费劲了。”身后传来陆修言的声音。

他坐在沙发上，脚边放着一只巨大的皮箱。手里把玩着一把剪刀。

“电话线早剪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林渺放下听筒，转身看着他，“你想干什么？软禁还不够，还要让我彻底变成哑巴吗？”

“怎么会？”陆修言笑了笑。“我只是不想让人打扰你养病。”

“我没病！”

“你有。”

陆修言站起身，走到书桌前，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，扔在林渺面前。

《津门日报》

头版头条《陆家少帅夫人突发恶疾，谢绝见客，陆少帅衣不解带侍奉塌前，伉俪情深引人艳羡》

配图是一张陆修言在医院门口背影的照片，看起来焦急又深情。

林渺看着那行字，手脚冰凉。

“苏婉卿……”

“哦，你那个做记者的闺蜜。”陆修言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。

“她昨天来过。在门口闹着要见你。”

“你把她怎么样了？”林渺冲过去，抓住了他的衣袖。

“没怎么样。”陆修言任由她抓着。

“我只是让张副官告诉她，你得了肺痨，传染性极强。为了她好，也为了你好，这几年……还是别见了。”

肺痨？？？

“你卑鄙！”林渺扬起手，想都没想就扇了过去。

“啪。”手腕被截在半空。

陆修言握着她的手腕，没用力，只是轻轻摩挲着那上面的红痕——那是昨天绑绷带留下的。

“嘘。”他竖起一指在唇边。

“省点力气。”他拉着林渺，走到那个火盆前。

“来，嫂嫂。”

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皮箱。

“帮我个忙。”

“这是什么？”林渺看着那个箱子，眼皮直跳。

“垃圾。”

陆修言蹲下身，打开箱子，里面满满当当，装的全是旧物。

白色的西装、金丝边眼镜、钢笔、还有那本被林渺翻看过的黑色日记本。

那是……陆修明的全部家当，是那个“正牌丈夫”在这个家里留下的所有痕迹。

“你要干什么？”林渺的声音发颤。

“清理门户。”

陆修言拿起那件白色的西装。陆修明最喜欢的一件。

“这衣服太白了。”陆修言嫌弃地皱了皱眉。“不耐脏。而且……这上面有股令人作呕的虚伪味儿。”

说完，他手一扬。

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，像一块破抹布一样，被扔进了火盆里。

“呼——”

火苗瞬间窜了起来，吞噬了洁白的布料，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。

“你疯了！”林渺想要去抢，“这是你哥哥的东西！”

“别动。”陆修言挡住她。看着火焰，眼神兴奋得有些诡异。

“哥哥？”他又拿起那副金丝眼镜。

“咔嚓。”徒手折断了镜腿，扔进火里。

“他都不要你了，你还留着他的东西干什么？”

“睹物思人吗？”他转过头，看着林渺，眼神阴鸷。

“我看着碍眼。”

“非常……碍眼。”

接着是钢笔，那是陆修明写情书用的笔。

“啪。”折断，墨水溅出来，洒在陆修言的手上。

扔进火里。

最后。

是那本日记。

那是记录了陆修明前半生、记录了他和安娜爱情的日记。

陆修言拿着它。

没有翻开。

他只是用手指，轻轻抚摸着封皮上“陆修明”那三个字。

然后，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，猛地将它甩进了火盆的最中心。

“轰！”

纸张燃烧，火光映红了陆修言的脸。

他在笑。

笑得肆意，笑得猖狂，笑得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沉重的枷锁。

“不要……”

林渺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，眼泪流了下来。

她在哭什么？

是哭那本日记？

还是哭那个彻底回不来的“丈夫”？

又或者是哭自己彻底断绝的希望？

“哭什么？”

陆修言站起身。

他走到林渺面前，伸手擦去她的眼泪。手指上沾着墨水，在林渺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黑痕。

“嫂嫂。”

他捧着她的脸，强迫她看着那盆火。看着那些代表着“陆修明”的东西，化为灰烬。

“一个‘死人’的东西，留着不吉利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子，钉死了林渺的退路。

“他走了。”

“他的衣服烧了，他的日记烧了，连他的名字……”

陆修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。

“……也被我吃了。”

“从今以后。”他凑近她，在那道墨痕上落下一吻。

“这个家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
“活着的……两个人。”林渺看着他。

火光在他身后跳动，把他拉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。

她知道。

陆修明死了。

哪怕他在南方还活着，但在天津卫，在这个别院里。

他已经被他的弟弟，亲手挫骨扬灰了。

现在的陆大少爷。是一个披着人皮的……

恶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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